《回响》是作家东西“十年磨一剑”的长篇力作,也是东西首次尝试“推理+心理”的创新佳作。小说讲述了一起刑侦案件与一场家庭婚姻双线交叠的悬疑故事,既呈现现实的复杂性又描写心灵的浩瀚。
□本报记者 石雅彬
一桩凶杀案让女警察冉咚咚穷思竭虑,追查真相的她同时陷入了婚姻的迷局。小说展开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在案件与情感的复杂缠绕中,揭开一个个人物的身份、人格、心理,直抵人性最真实幽深处……
《回响》是东西“十年磨一剑”的长篇力作,也是东西首次尝试“推理+心理”的创新佳作。小说讲述了一起刑侦案件与一场家庭婚姻双线交叠的悬疑故事,以奇偶章节分叙两线,融入刑侦推理与心理推敲,既呈现现实的复杂性又描写心灵的浩瀚。
东西表示,文学是现实生活的“回响”。“一直以来,我都在写热气腾腾的现实,写那些触手可及的日常,意在把时代生活的细节通过小说的方式折射出来,为读者提供生动的参考。《回响》写的也是当下生活,是正在发生或者说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面临的故事。”作品通过一桩案件带出身为警察的主人公的责任感以及她对情感生活的深度思索,在案件侦破过程中主人公一步步重拾信任与爱。
1966年出生的作家东西,从事文学创作30多年,在20世纪90年代,东西与毕飞宇、李洱、邱华栋、徐坤、艾伟等作家一道,被文坛命名为“新生代作家”,他们的文学创作在表达现实关切之外,也注重对艺术形式的探索与创新。如今,这批“新生代作家”已成为中国文坛的中坚力量。在获知得奖消息后,东西在激动之余感到,这份殊荣首先来自文学界对“新生代”这个作家群体的肯定,是对一种严肃文学探索的肯定。
这部获奖作品借助了侦破、悬疑等类型文学元素,让读者阅读起来很有快感。
某种意义上,《回响》是一部主旋律作品。女警察冉咚咚以其敏感、细腻和多疑的缜密思维,一而再地破解案件的迷局,同时也战胜巨大的心理压力,最终以超人的智慧和精神力量将凶手绳之以法。
给人印象深刻的还有《回响》在艺术形式上的创新,小说采用双线结构,与现实中的追凶破案并置的另一条线索,是女警官冉咚咚对丈夫——文学教授慕达夫是否情感不忠的侦查,相比前一条主线,这条两人之间的心理战更为内在,也更具张力,充分展现了小说家东西的语言艺术、叙事才华和透视人物内心的能力。他将推理小说的形式嫁接进来,结构上采用双线叙事:奇数章独写案件,偶数章专写情感,最后一章两线合并。两条线上的人物都内心翻涌,相互交织形成“回响”。一路写下来,他找到了有意思的对应关系:现实与回声、案件与情感、行为与心灵、罪与罚、疚与爱,等等。通过多重投射,小说呈现出人物内心与现实世界的丰富样貌,为读者提供观察世道人心的文学视角。用作家韩少功的话说,东西小说中那些“呼啦啦喷涌”而出的“坚实的细节”,使他的小说“全程紧绷,全程高能,构成了密不透风和高潮迭起的打击力”。
《回响》中的人物在昏暗中反复摸索,结尾却为读者留下了一道亮光,这是作者本人最为看重的:“冉咚咚经历了那么多考验,如果没这道光,那她的追求就会没有意义。过去我喜欢悲剧的结尾是相信希望孕育在绝望之中,现在我喜欢光明的结局是因为害怕黑暗。”
“获奖不是终点,而是激励和鞭策,鼓励我继续前行。”东西自勉。从1995年的《耳光响亮》到2005年的《后悔录》,从2015年《篡改的命》到近年的《回响》,东西在自己的长篇小说创作中一直坚持艺术创新。“作家变来变去都是在写自己,写自己的内心,写自己对世道人心的理解与不理解。不变的是,我一直注意创作跟现实的紧密关系,注意小说的可读性和细节的准确生动,并努力追求语言的新颖。”
评论家谢有顺说:“东西的《回响》,写出了日常生活的深渊,也写出了心理世界的幽暗和裂变,同时,他还通过因自我认识的挺进而产生的醒悟与内疚,测量了人性的底线,并重铸了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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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找到的物证是栈道上的那块木板,虽然木质与残留在夏冰清后脑勺的碎屑吻合,但木板上并没有易春阳或夏冰清的DNA,仅凭供词和这块木板就能认定易春阳是凶手吗?冉咚咚觉得证据不够充分,心有不甘,决定再突击讯问易春阳。
易春阳说该坦白的都坦白了,再也没什么补充了,说完便闭紧嘴巴。他沉默了三个多小时,冉咚咚想放弃,觉得按现有证据给他定罪也没问题,但她偏偏是个完美主义者,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她拿起他的诗歌,读了起来:“每次抚摸我\你都会把双手搓热\虽然你的手和我的一样粗糙\却融化了我的皮肤\我融化了\你的手也融化了\于是,我在空气里找你”。他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整张脸都放光。冉咚咚忽然想起慕达夫跟她说过的一些创作理论,比如:不管作家写什么最终都是写自己;又比如: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作品是现实的回响、心灵的投射;再比如“桌子”这个词是能指,“具体的桌子”是能指的所指等等。一旦展开联想,她就认为这首诗与易春阳切掉夏冰清的手有关。她说你在空气里找到她了吗?“谢浅草。”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
“你能说说谢浅草吗?”
他说谢浅草是我高中同学,长得好漂亮,弯弯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皮肤嫩得一掐就出水。她跟我坐一张课桌,其他同学都会在课桌中间画一道分界线,但她从来不画,我的手可以滑到她的地盘,她的手可以来我这边做客。她不愧是校长的女儿,有涵养,不歧视,不嫌弃我是农村的。我怕她的涵养是装出来的,就考验她,故意三四天不换衣服。同学们看见我远远地躲开,生怕我身上的气味把他们熏晕,可她不怕,说我的身上有一种大自然的清香,就像野地里的草和鲜花那样香气扑鼻。我怀疑她说的是反话,继续考验她,上课时我把双脚从球鞋里抽出来,一股类似于豆豉的味道腾空而起,熏得邻桌都捂住了鼻子,可她却假装没有闻到,给足了我面子。那时候我只买了一双球鞋,如果一洗就得打赤脚,直到鞋子晒干了才有得穿。一天下午课间,她不小心打翻墨水瓶,把我晾在课桌下的球鞋染黑了。等我回到课桌边,她不停地道歉,说要赔我一双新的。同学们起哄,叫她马上赔。她提着我的脏鞋出去,半个小时后提着一双新鞋进来。我一看是名牌,心想这回赚大了。没想到三天后她把我那双鞋也提回来了,鞋洗得干干净净,她说她用刷子刷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上面的污渍刷干净。邻座的同学告诉我,墨水瓶是她故意打翻的,由于我的鞋子太脏太臭,她早就想买一双新鞋给我,但怕伤我自尊,就用了赔的方式。
为了弄清楚她是爱上我还是同情我,我继续考验她,办法就是高考时故意做错题,故意漏题,特别是数学和英语,我只做了一半,相当于打了五折。交卷时我像英雄被敌人押赴刑场那样昂首挺胸,心里涌起阵阵悲壮。这是一步险棋,我不惜拿命运来赌博,就是想证明她爱不爱我。我一次次考验她,就像考验社会,考验生活,考验朋友,考验亲人,没办法,我考验上瘾了。暑假,我到学校查分数,一走进教务处就看见她坐在里头,笑眯眯的,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好像已经等好几天了。她把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恭喜恭喜。她说恭喜时我吓了一跳,以为我的计划没有得逞,但我只听她说了两句,心里马上踏实。她说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比尔·盖茨也没读完大学,但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世界首富,蒲松龄考了几十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但丝毫不影响他写出《聊斋志异》。我问她考上哪里?她说省城师范大学。我想考验她的时候到了。她说虽然你没考上,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感情。她不是说友谊而是说感情,这下我才确证她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