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2日
第07版:文艺副刊

2021年11月22日

  ◎岁月留痕

  □小 雨

  

  酸甜苦辣咸,五味中甜居第二,可在我的心中甜当首位。

  小时候生病,喝的苦药汁太多,所以对甜的奢望尤其强烈。孩子们天生就是小馋猫,所有的味蕾集体成为始作俑者,煽动大脑的每根神经进行奇思妙想,去搜寻五彩缤纷的大自然中所有隐藏和饱含的“甜”。

  初春时婆婆丁开出淡红的喇叭花。它学名叫地黄,槐河人唤它“婆婆喝酒”,花根儿微甜。我们采一朵花筒,放在唇边,嘬声山响,仰天呼啸般喊一声“干杯”,然后把这“酒杯”一扔,七仰八合瘫倒在地,各作酒醉态,好迎合那个美妙的名字。

  雪白的槐花开了,放学后挎着书包两脚一蹬就上了树,坐在树杈上捋上一把塞进嘴里,细腻的槐花香沁人心脾。

  槐河的蒹草在一场雨水之后开始蓬勃生长。男孩子铆足劲儿用镐头铁锨刨它的根,女孩子则挽袖子匍匐在地协助往外抽。于是细长的犹如小蛇般的“甜甜儿”被拔出来,然后大家抢着掐成节装进衣兜,可以随时随地拽出来咀嚼,吸吮它的甜汁解馋。

  蒹草花裹着翠绿的睡衣悄悄地拱出地皮,一指来长,上尖下椭,“单指”向天,我们叫它“锥锥”。“锥长锥抽,一抽吱扭儿”,抽出一根剥开嫩嫩的皮,将一团花絮送入口中,柔软细滑且耐嚼。

  春末夏初正是芊芊成熟的季节,一嘟噜一嘟噜野葡萄般的黑芊芊藏在绿叶里,等待着一群小饿狼来扫荡。我们冲出校门的第一站是野外,男孩们吃得差不多了就埋伏在芊芊棵里,有女生靠近,就“呼”地一下站起来吐出紫舌头翻白眼,吓得女孩们一声尖叫。于是你追我赶,整个田野便被搅动得沸腾起来。

  秋天来了,小孩子跟着家人一起钻进“青纱帐”掰棒子。大人们忙着收获,孩子们的注意力却在玉米秸上。但凡没有“坐棒儿”的秸秆翠绿且多汁,正是孩子们寻找的“甜甘蔗”,还亲昵地称它“甜甜儿”。我们折一根,尖牙利齿就忙碌起来,撕下硬皮儿,嘎嘣一下咬断咀嚼,甜汁瞬间从嘴角溢出。

  那时候,小孩子只有闹肚子时才能喝上一碗红糖姜水,而我也只有每次喝完一大碗苦药水,家人才肯赏一小勺白糖润喉。最难以启齿的是曾偷偷舔过哥哥的中华牙膏;还把书本换成了“蜜蜂糕”。在井旁,有时一大桶放了几小粒糖筋(糖精)的井水,被几个小脑袋瓜一口气喝个精光,肚子胀成皮球,嗝打得震天动地。偶尔,我得到一枚块糖,总会欣喜地捂在心口攥在手心……“甜”,在记忆中是挂在天上的星星月亮,是朝思暮想的甜美情人。梦里,柴火垛居然曾经变成红糖山……

  现在“糖”梦已经成真,却又感到索然无味了。我自问,是口舌挑剔了还是麻木了呢?挑剔到再也找不出一块我想要的糖,一块不镶华丽、不添彩素、不施佐料的本真原始的糖;麻木到泡在蜜罐里,再也无法感知真正的甜滋味。

  童年再也回不去了,但我们依然要继续寻找天然本真。

2021-11-22 1 1 石家庄日报 content_65076.html 1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