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靳小倡

　　仍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我在县城读高二。

　　中午我在教室里上自习，突然听到有人使劲地敲门。我抬头，看见母亲正踮着脚尖向里面张望。我跑出去后，看见母亲满脸泪水，双手抱着一大袋我最爱吃的橘子。

　　我急切地问：“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没想到母亲只是简单地回答：“没事，见到你就想哭，眼睛不争气。”霎时，我感觉将近50岁的母亲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外地。一天中午，我出去买饭，回来时碰见一位妇女正在央求门卫让她进去。医院的监护病房是定时让家属进去探视的。最后，还是到了规定时间，师傅才让她进来。这位妇女一边走，一边询问：“二病室8床在哪儿？那是我女儿。”

　　她的穿着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破旧，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焦急。路过的人都在叹息：“这是谁的家属，好可怜……”有护士告诉她：“二病室8床在南头，上面有牌子。”她连说谢谢，依然往前走，与目的地背道而驰。

　　最后，是我带着她一路走到病房门前，找到了她的女儿。原来她不识字，到这里就转向了。当我转身离开时，发现她正在偷偷地抹眼泪。

　　那一刻，从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母亲当年的影子，母亲也不识字，也没出过远门，她当时应该也是经历各种曲折才摸索到了我的教室，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女儿。

　　老舍在《我的母亲》中说，自己远在异域，无法为七十岁的母亲庆寿，老母亲便大口大口地喝酒，默默地流泪，早早地睡去。她想念她的幼子，但是她不说，就像我的母亲和这位母亲，也是想念自己的儿女，但是除了两行清泪，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我想，如果真的可以不用考虑孩子的未来，哪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天天守在自己的身边，就像自己的影子，看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腻烦。

　　有人说，人，即使活到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了花瓶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想：世界上，所有为儿女流泪的母亲都是一样的，都在努力地用泪水浇灌自己的花花草草，期待它们的根系更发达，枝叶更旺盛，生命力更强大。

　　母亲泪，如果你读懂了这滋味，便会懂得：它永远流不完的，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