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兵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们年纪都还小。老家小县城经济落后，人们冬季时取暖的土法各显神通：上年纪的老人怀揣“烘笼”，以棉籽和余炭为持续燃烧物，既不雅观又有烟味溢出；而学龄段的孩子，全身捂得严严实实，顶风冒雪去上学。如果坐在教室里感到手冷脚凉，只有下课时在过道里蹦蹦跳跳、相互追逐取暖。晚上睡觉，屋外天寒地冻、北风凛冽，虽然室内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我们总觉手上或脚头边少了什么，心生落寂。

　　有一年冬至后，气温骤降，日冷一日。母亲正在为我们清整冬装，棉衣棉裤棉鞋都是拆洗新改做的，她还织了能伸出五指的线手套和绒毛护耳。小弟看过，扮了个怪相，煞有介事地说：“妈，好像还差一样哦！”母亲不解，反问道：“就你名堂多！还差啥？”小弟壮起胆子，央求道：“您给我们小哥俩各买只热水袋吧！隔壁班的大虎就有，既轻便又保暖，随时焐手。大虎还吹，热水袋可保大半天的温呢！”母亲为难地数落道：“大虎家是啥条件？啥新潮就买啥，咱可比不了。再说，有热水袋的同学应该屈指可数吧！一是价贵，二是常断货。今年克服一下，等家里经济情况变好再说吧！”

　　那会儿，左邻张婶恰巧来串门，看小弟悻悻然的样子和长条桌上摆着的传统保暖装备，立马明白了是咋回事。她折回家，带来两只“宝贝”，晃了晃笑道：“小麻烦鬼！今年流行这个。医院用过的葡萄糖输液空瓶，灌上开水不会爆。再叫你妈用棉布做个好看的外套，放进书包里，啥时都可以焐手。咱不讲面子光，实用就行啊！”张婶以此解了围，母亲如释重负，和她相视一笑。谢过张婶后，母亲连夜赶缝棉布套。

　　第二天上学，果然有几个同学新增了此“宝物”，只不过女生的保暖外套五彩缤纷，顶端还绣了自己的姓名。她们课余拿着暖手瓶两手倒着、把玩着，旁边观看的女生忍不住抢过去，捧在手心蹭会热度。过道里，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阵阵笑声。

　　玻璃瓶“暖手宝”晶莹剔透、小巧玲珑、便于携带，瓶口的橡胶塞密封很紧滴水不漏，很快在小县城学生的群体里流行起来。从那时起，我和弟弟白天上学时带上，随时焐手，再也没长过冻疮；晚上回家换开水，放进被窝里，烘肚子、热乎脚，感受着母爱的温暖。那个寒冬，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现在，插电暖手宝已成寻常之物，网购也变得极为便利，还有热菜板、电热毯等新产品也在不断入市，冬日里的取暖物件已进入智能化的操作模式。每到寒冬，我总是对女儿讲起玻璃瓶“暖手宝”的故事。她从这一质朴的物件里，也感受到了奶奶关爱家人的缕缕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