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歌

　　□鲍安顺

　　事实上，小雪时，下不下雪，并不能定论。

　　有人说，“北方有小雪，淡妆若伊人。”小雪下得悄无声息，落地皆化，不留痕迹。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是说小雪节气，由于天气寒冷，降水形式由雨变为雪，但此时由于“地寒未甚”，雪下得次数少，雪量不大，所以称小雪。农谚道：“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是说小雪落雪，来年雨水均匀，无大旱涝。小雪下雪，可冻死病菌害虫，来年减轻病虫害的发生。另外积雪，还给庄稼保暖，利于土壤有机物分解，增强土壤肥力。因此有农谚说“小雪大雪不见雪，来年灭虫忙不撤”“小雪大雪不见雪，小麦大麦粒要瘪”等等，说的都是小雪下雪与丰年的关系，那“瑞雪兆丰年”，是祖祖辈辈的农耕经验，充满了生存智慧。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10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小雪节气，是指寒意降临，进入冬季时光，所以小雪又分为三候：“一候虹藏不见；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三候闭塞而成冬。”此为自然现象，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唐代诗人徐铉诗云小雪：“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诗里的小雪，是季候风情，也像诗人鬓染雪，戏言如小雪，拈出三茎白发时，一缕愁丝，躲也躲不掉了，只以在寂寥清闲中，匆匆而过。宋代女诗人李清照写雪妙境：“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故应难看梅花。”那雪，无关大小，皆为清寒之境，人生淡醉景象。我更喜欢唐代戴叔伦的《小雪》诗：“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他写的不是小雪季候，而是天空下着小雪，那小小雪花，落在读书人的窗口，让他想象此生境遇，心生忧愁，与寒气渐生。在这诗境里，我想起“独试新炉自煮茶”，在小雪天，泡一杯普洱，看着剔透茶杯里，明澈的琥珀色，随水汽氤氲，恍然天光云影，淡薄景致。此时看雪，犹如看花，听曲消愁，煮茶品享，那独处的享受，尽是安然。

　　有年小雪节，我在村外菜地，看大白菜正在卷芯，萝卜露出半截红色，蒜苗舒缓伸着懒腰，鸡犬声鸣，山村格外宁静，让我感觉一场小雪，就要来临。那雪下了，鲜红的瓦房彩钢房顶，染上一层淡淡白雪，白里透红，羞如少女的脸庞。蓝天下，炊烟舞弄，喜鹊兀立枝头，在叽叽喳喳欢叫。那时我年少，感觉那小雪，是我生命里的第一场雪，落在我贫寒的心境，让我想象美好生活的未来，在田野远方，变幻莫测。当年听人说：“人前莫欺少年穷，千金难换少年贫。”那雪对我来说，就是寒意，也是贫穷，是磨炼我的试金石。

　　多年后，我读到庄子的“澡雪而精神”时，感觉那雪，枯寂与寒冷并至，是考验人的可贵东西，让人不惧寒冷，战胜贫穷，有着勇气与力量，去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