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旗

　　《婚姻往事》是作家曹明霞新近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阅读之后便被小说中那看似平常却充满张力的情节所吸引，被其中人物的命运深深牵绊，欲罢不能。

　　可以说，曹明霞是当代一位非常善于描写女性心理的作家，她的作品既充满浓浓的烟火气，又不乏暖暖的人文关怀。讥诮灵动的语言，让人物饱满，也有很强的场景感和镜头感。她的小说题材多取自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寻常小人物，这些小人物的生活、情感、悲喜，在她笔下流淌出“于无声处”的命运波澜。也许正因为这样，她的小说贴近了读者，走向了读者心中，引起读者的共鸣与共情。

　　小说集《婚姻往事》聚焦于时代情境中的男男女女和他们的家庭婚恋生活，通过对人物生存境况的透视和内心暗流的剖析，呈现了不同生命个体与命运交汇缠绕的各种景象，折射出普通人的苦辣酸甜、离合悲欢。可能是出于女作家的一种创作自觉和充满善意的体察能力，相对而言，曹明霞还是更善于塑造各种女性角色，同时也善于描绘与她们命运息息相关的家庭生活样貌，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她的小说绘就了一幅幅女性与家庭的生活图景。

　　这部小说集呈现了几种现实生活中常见、典型的女性形象。因为善于展露女性人物内心各种层次的状态，曹明霞描绘的女性角色总是很立体、很真实、很生活化的，她们会为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而烦恼，会为自身的处境而焦虑，也会为家的温暖而欣慰……品读她们的故事，有时不免令我联想到生活中的一些真人真事。评论家贺绍俊先生曾评价说，曹明霞的小说是“最本色的女性文学”，我想，这正是基于她小说中丰沛的世俗精神和世俗情感。

　　其小说中多数女性都是普通人，她们过着“有忧有虑”的生活，面临各种各样的难题，她们并不甘心束手就缚，而是以一己之力呈现柔弱中的坚韧。《锦瑟》中的刘洋和丈夫原本和谐的婚姻生活随时间流逝、现实的诱惑而愈发冷淡，但她不卑不亢，在一段时间的分离后又选择了宽宥与谅解；《色不异空》中的四姐妹面临着生活和精神的迷惘，但她们奋力求索着生活的新方向，寻找着生活之光；《时光倒流》中的姥姥、母亲都是生于旧时代的女性，她们在时代的大潮中有很多身不由己，但她们仍奋力维系着自身的底线和家族的生活；《看交响乐的女人》中的马丽尤其让我印象深刻，作者以犀利而幽默的文笔，深度展现了这个中年女子在相亲过程中遭遇的傲慢对待，而面对这些，她自有几分坚守和潇洒，读来让人忍俊不禁。曹明霞始终对这些被生活浪潮颠簸的人充满关切，但她的文字克制而不偏袒，尤其对女性角色的弱点和缺点并不掩饰，如此，成就了她笔下人物的真实感、立体感，也铸就了反映现实生活而不失真的镜子。

　　个体的命运往往是与家庭相互羁绊的，曹明霞的小说作品充分体现了这一特点，并对家庭生活做了细致入微的描绘。若以时间为序进行梳理，小说集《婚姻往事》的家庭叙事跨越了百年。其中最久远的家庭生活形态是《花烛》中呈现的，这个故事发生于清末的关外，在那个时代，阶级和民族的差异还是左右家庭命运的重要因素，而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一位闯关东的汉人小伙与一位旗人军官女儿的爱情和婚姻注定是要经历多重考验的，他们的家庭生活能否像“花烛”一样温暖也是带有悬念的。略微往后的家庭故事是《铁骊镇》和《时光倒流》，前者是发生于东北的“伪满”时期，在外来侵略者的压迫和挑拨下，几个底层普通家庭的生活更添了几分艰辛和无奈；后者讲述了在漫长的新旧时代交替中一个漂泊的家族所面临的种种境遇与抉择。另外几篇作品讲述的都是当下的故事，其中的家庭情感生活也是我们更为熟悉的，《锦瑟》细腻地呈现了一对夫妻婚姻中情感元素随时间发生的衰变，《看交响乐的女人》反映了一场为组建家庭而进行的男女双方精神落差带来的激荡，《色不异空》《婚姻往事》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上世纪中期的多子女大家庭中，兄弟姐妹之间、成年后小家庭与原生大家庭之间的种种微妙关系。

　　家庭问题也折射出了社会问题，或者说，这些小说就是通过家庭伦理的描写，反映了大时代进程中社会的矛盾，于万千苦涩之中，试炼出人性的复杂与光辉。

　　曹明霞的文字朴实无华，而又细腻温暖，蕴含着岁月积淀的力量。品读她那些充满现实质感的小说，读者也会对自身的生活、自己的内心产生共鸣与思考。期待作家曹明霞未来给读者带来更多触动人心的作品，拓宽写作疆域，描绘更辽阔壮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