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民

　　披着春日的暖阳，走在莺飞草长的田野上，极目远视，我总企盼着天边能出现几只燕子。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燕子再熟稔不过了。记忆里，燕子归来，便是春天，是故乡最美的季节。此时，一群群活泼可爱、小巧玲珑的燕子，从遥远的南方飞回来了。它们展开狭长的翅膀，强劲有力；它们张开剪刀似的尾巴，轻盈漂亮。它们越过高山，飞过大河，掠过田野……给故乡的孩子，带来了情趣，带来了欢呼雀跃；给故乡的大人带来了吉祥，带来了满面笑容；更为故乡山村的春光，平添了许多生趣。

　　不管是砖房还是草房，屋檐、房顶、墙壁，都是燕子筑巢垒窝、安家落户的好地方。如果谁家的房檐下筑个燕窝，这家的主人就会自豪得不得了，逢人就会炫耀起来。记得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我家院子的老树上突然来了两只燕子，后来又落到窗台上，两个小东西叽叽喳喳，似乎在嘀咕着什么，连续几天，这两只燕子都照例光顾我家。那时的我非常不解，就问母亲它们在做什么，母亲笑盈盈地对我说：“它们在选窝呢，如果它们选中了，就会住下来喽！”母亲还告诉我，燕子是很挑剔的，不爱干净的人家它们是不会光顾的，只有那些家庭和睦、干干净净的人家，它们才会看得上。

　　母亲的话我深信不疑，开始为燕子的到来开心雀跃。一场春雨过后，天空被梳洗得干干净净，从清晨到黄昏，一双双欢快的小燕子斜飞河面去衔水，低飞塘边去衔泥，横飞田野去衔草……在窗前飞舞，在梁上旋绕，一趟一趟，一口一口，乐此不疲。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小燕子孵出来了，红红的身体、黄黄的嘴巴，呆头呆脑，可爱至极。记得有几次，调皮的小燕子不慎从窝里掉了出来，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送回窝里。即使有时候出门办事或者串亲戚，母亲也总是会念叨着它们。在母亲心里，小燕子早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每天早上去上学，只要我一推开门，燕子“叽”的一声就划破了农家小院的寂静，然后冲向淡蓝色的天空。放学回来，我常常发现它们落在门口的电线上，像极了五线谱中的音符，正演奏着春天的乐章、唱着春天的赞歌。

　　冬去春来，燕子走了又回，我始终相信屋檐下的燕子，依然还是去年离去的那一对。所以，我经常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痴痴地看着上下翻飞的小燕子，却总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力量，能使看似纤弱的小燕子，冒着艰难险阻，跋山涉水从遥远的南方回到我们家的屋檐下。

　　长大后，远离故乡，在陌生的城市里奋斗打拼，渐渐地我找到了答案，原来那是一种强烈的“家”的情愫。因为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燕子，寄居在远离故乡的城市屋檐下，每到春天，就会想起故乡、想起老屋。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像那些燕子一样，一生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窝”，无论如何远走高飞，但心里永远清楚地铭记着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我久久地望着天空，望着故乡的方向。心里喃喃自语着：老家的屋檐下，恐怕已经栖满了恋家的燕子吧。